他是一位非典型牙醫,拒絕月薪七、八十萬的挖角誘惑,堅持「錢夠用就好」;這位牙醫刻意採取約診制,每周平均只看診二十三小時,卻花另外二十三小時擔任志工。他用童子軍的義務服務精神實現成人的夢想,努力影響周遭所有人成為志工,不靠政治或宗教力量,創建一支上萬人的生態志工大軍。
五十年次的李偉文,或許是台灣最窮的開業牙醫,卻是精神上最富有的生態志工。他在一九九五年與知名生態攝影家徐仁修等人共同成立的「荒野保護協會」,已是台灣最大、最具影響力的環保團體,參與會員超過一萬人,目前仍有六千多位活躍志工。
菁英反思回饋 凝聚讀書會員
李偉文的人生上半場,擁有世俗眼中「社會菁英」的標準配備,中山醫學大學牙醫系畢業,住在台北市民生社區,有一個幸福家庭。然而,某種內心的不滿足,讓他與十幾位社區友人成立讀書會,每周交換彼此的專業故事。
四、五年後,這個涵蓋金融業、醫生、律師、建築師的讀書社群,擴大到兩百個家庭,他們除了每個月舉辦露營、旅行,開始思考如何回饋社會。就在此時,徐仁修加入他們,分享自己每年在台灣旅行工作,以鏡頭目睹自然環境遭快速破壞的實例,同時帶著這群人到野外實地考察。於是,他們決定成立荒野,矢志保護台灣的野外生態環境。
荒野創立之初,就有四百多名會員,其中包括二十幾名墾丁國家公園自然解說員,徐仁修擔任第一屆理事長,負責宣傳理念;「資深童子軍」李偉文是秘書長,主攻組織運作。
荒野的理念雖然簡單,作法卻無法輕鬆寫意。他們發展出幾個策略,包括透過購買、認養、捐贈等方式,取得野地的管理權,避免遭到開發破壞;或是監督政府的環保政策、水土保育、國家公園管理等等,最重要的是,讓大眾體會保護自然環境的重要與急迫。
大量吸收志工 建立人情連結
然而,這些都需要大量的人力、財力資源。一開始,李偉文就意識到,環保團體不能只靠理念吸引人,必須有效動員、發展組織,他說:「華人社會只靠理念是不夠的,更重要是建立朋友的『人情連結』。」
於是,李偉文的志工生涯很另類,他與其他創始會員的首要功課,就是「帶著新會員到處去玩」,透過實地的野外訪查探勘,讓大家親身體認台灣自然生態的美好,並親眼目睹開發破壞的威脅。至於李偉文最大的挑戰,就是讓每一位接觸荒野的人,「統統變成志工」,就連早期接受媒體訪談,李偉文都期許採訪結束後,能讓媒體記者心甘情願掏出兩千元入會。
李偉文的理論是:「理智上說服別人,並無法讓對方從生活中轉變;只有讓對方變成荒野志工,承諾開始影響周遭友人,他才會開始改變自己的實際生活。」所以,李偉文大量吸納、訓練不同專長的志工。
例如,知名作家陳若曦起心動念加入荒野,原本想在住處附近的大安森林公園擔任解說員,後來她笑稱自己年紀大了,常記不住解說內容,於是李偉文改請她扮演推廣荒野理念的重要角色。
學童子軍精神 自願認養工作
二○○一年,李偉文從徐仁修手中接下理事長,荒野也發展成六、七千名會員的龐大組織。十二歲參加童軍、大學畢業就獲頒「木章」的李偉文,強調他只把童子軍「自願承諾、義務服務」的精神帶進荒野,所有工作都是自願認養,所有勞力時間絕不收酬勞,「一切不勉強,反而不會給大家壓力。」李偉文說。
荒野的力量,不只量化在志工會員的數字上,更展現在他們深入各行業、各年齡層的滲透性;尤其他們的「炫蜂團」,每年帶著小朋友到郊外玩耍、參與營隊,一方面讓生態保育的觀念向下紮根,另一方面讓更多父母因而接觸荒野、信任荒野。
部分環保團體質疑,荒野並未積極利用自己的影響力,努力改變政策、阻擋不合理的公共工程。李偉文對此強調,荒野希望透過各種參與的力量,「在政策成形之前,就有動員改變的空間」,而不是在政策定案後再耗費大量時間心力去企圖翻案。
追求智慧慈悲 貼近生命核心
如今,李偉文已卸下重擔,擔任荒野榮譽理事長。十幾年的志工生涯,讓他推卻大學學長的挖角邀約,「保證每月收入七、八十萬」;但他總不明瞭,他的同儕們「每天花十幾個小時,整天關在一公尺見方的診療間,視野只專注在零點一公分的患部裡」,即使賺了大把鈔票,也只能不斷換車換房、蒐購古董,精神生活卻很空虛。
李偉文早就搬離民生社區、搬到更接近自然的新店花園新城,並確信賺錢不是他的生命核心,「智慧」及「慈悲」才是,為了追求前者,李偉文每天必定大量閱讀;至於後者,荒野就是他回應自己的答案。最近,他更試圖結合兩者,以《傾聽自己的鼓聲》一書,反芻他對生態環境、生活教育與生命姿態的思考。
「要能傾聽自己心靈內在之聲,有信心依照自己的鼓聲前進」,這位非典型牙醫,在牙醫診所之外發出的鼓聲,已經被所有關心台灣生態環境的人聽見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